越过边界的梦

路人

那条河，在夜色里是一道沉默的阴影，水声潺潺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阿海蹲在芦苇丛里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。对岸，就是那片传说中流淌着牛奶与蜜的土地，是他全部希望的所在。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全家福，照片上妻儿模糊的笑容，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勇气。



这已是他第三次尝试。第一次，在冷冻货柜里，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；第二次，翻越荒山，又被巡逻的灯火与犬吠狼狈地赶了回来。这一次，水路，是他最后的赌注。蛇头粗暴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，他和其他几个同样面色惨白的人，像货物一样被推搡着蹚进冰冷的水中。河水没过大腿、腰腹，每一步都沉重如铁，水流的力量撕扯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。他不敢回头，故乡在身后，是再也回不去的贫穷与绝望；前方对岸的灯火，则是用全部身家性命换来的、一个虚幻的泡影。


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浑身湿透、精疲力尽地爬上了对岸的泥地。没有欢呼，没有庆祝，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。他蜷缩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垃圾箱旁，用冻得发僵的手指，再次摩挲着那张全家福。泪水，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，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。这泪水里，有跨越生死边界的后怕，有孤身一人的凄惶，更有对未来的巨大迷茫。他用自己的尊严、安全，甚至生命，去赌一个看不见的未来。这个用血泪换来的“梦”，在抵达的这一刻，显得如此沉重而心酸。他并不知道，天亮之后，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生活，但至少在这一刻，他“越”过来了，尽管代价是如此的巨大。